冬夜寒风凌厉,吹动着灵堂的白幡。
裴筝的脸色倏地苍白,原本干涸枯竭的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。
她怔愣着,缓慢地摇着头,语气都变的慌乱了起来。
“不……不会的。”
秦牧看着裴筝,眼尾处沾染一抹猩红,压低了声音。
“当日殿前,金陵石台,我亲眼所见江溪辞手执长剑刺入先帝喉咙,一招毙命!”
“公主可知道先皇后薨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?”秦牧的手逐渐用力,几乎要将裴筝的腕骨捏碎,“他们说……”
“筝儿快跑。”
短短四个字,叫裴筝的脑海中的弦猛然绷断。
眼前浮现出她父皇母后的模样……
她眼眸盈满了泪,唇颤抖着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秦牧强忍着心尖上的疼痛,继续开口:“如今的大夏皇帝不过十五岁,如何懂得朝政?江溪辞带兵掀翻前朝,却拎了个幼子登上皇位。”
秦牧嘴角勾起一抹嗤笑,眼中是愤恨:“好一个摄政王……如今大夏唯江溪辞一人说了算!公主还不明白吗!”
裴筝终是撑不住,瘫软在地,满脸泪痕:“可是是他救了我和衍儿啊!”
既如此,她和裴衍在这摄政王府苟活的这五年,又算什么呢?
秦牧双眸血红,看着裴筝,心如针扎。
可他不能再心软了。
秦牧深吸口气,寒风灌喉,刺的肺痛,只留下一句:“若公主不信,明日亲自问问那江溪辞便是。”
说完,秦牧便离开了灵堂。
裴筝站在原地,看着裴衍的棺椁灵位,眼中是无尽悲切。
……
翌日。
裴筝身着素色丧衣从灵堂内走出。
大雪下了一夜依旧未停。
落雪覆在裴筝的脚踝处,只觉得刺骨的寒。
只一夜之隔,王府竟变了副模样。
府邸内张灯结彩,红绸挂满了整个高堂。
大红色的喜字映在雪中,格外刺眼。
身后的下人搬着东西,猛然撞上了裴筝,嘴里嚷着:“动作都快些,三日后王爷便要大婚,再磨蹭可就赶不上了!”
裴筝猛地一僵,心头似是被一只大手蹂躏。
她一路走到江溪辞的院内,大红灯笼挂了满院。
江溪辞就站在院内,见裴筝来了,神色未变。
“你来做什么?”
裴筝看着江溪辞,睫毛轻颤,苦涩交织涌入喉管:“衍儿丧期,我于两日后在午门行刑,王爷却在府内大办喜宴,当真是好不快活。”
江溪辞的眉头皱了皱,雪花落在长睫处,竟不比他眼眸寒冷:“所以?”
裴筝的呼吸一窒。
是,所以呢?
他从未爱过自己,自己不是一早便知吗?
裴筝咬紧了唇瓣,声音嘶哑:“我父皇母后……可是被你亲手所杀?”
江溪辞一怔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冰冷模样:“是又如何?”
裴筝身子猛地颤抖。
她瞳孔震颤,气血翻涌,几乎要碾碎她的喉管。
裴筝强咽下喉中腥甜,语气凄厉的诘问:“为什么……那你为什么要收留我和衍儿?!为什么要我委身于你?!为什么不杀了我?!”
这还是第一次,她如此大声失礼对江溪辞说话。
院内沉寂了半晌。
大雪纷至,裴筝觉得如至冰窟的冷。
江溪辞薄唇轻启:“不为什么。”
“手刃之人的儿女对自己感恩戴德,本王觉得十分有趣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