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杯牛奶,让顾冬城真心笑了。
他说:“蓓蓓,还是这样比较适合你。”
他拿出方巾,慢条斯理擦去脸上的污渍,一双眼黝黑不见底。
这就是他的真面目。
早在八年前,我就知道,这个人精美的皮囊下是黑透了的心肝。
宁蓓蓓爱上这个人,是她命里的劫。
为了这个人做错的事,是我一辈子要还的孽。
耳朵里又是一阵‘嗡嗡’的轰鸣。
我转过身,好似落荒而逃。
海城十二月的寒风,像刀子一样吹在我脸上,又好像刮在我心上。
一片片,吹得我痛不欲生。
可我怎么还会为了顾冬城心痛?
宁蓓蓓已经死了,死在了八年前冬至那日浦江冰冷的水里。
人死了,怎么还会伤心?
所以,这只是我的错觉。
是胃太痛了,痛得我控制不了眼泪。
回到家,吃了胃药,我蜷缩在床上。
耳朵的轰鸣一直没好,我不停的发着抖,反胃和恶心逼得我爬起来,从最下面的柜子找出药,抖着手吃了好几颗。
靠着冰冷的柜子许久,耳鸣才终于消退,我开始昏昏欲睡,整个大脑的思维变得不受控制。
我想起了宁蓓蓓第一次见顾冬城的事。
那年她十七,她的爸爸是海城首富,妈妈是知名画家,弟弟懂事听话。
而她自己,追求者能排到浦江外,骄傲得像初生羽翼的小天鹅,没人能入她的眼。
直到宁父有一天带了个少年回家。
少年是宁父故友之子,父亲早逝,母亲刚刚去世,没有亲戚,无依无靠。
宁父好心将少年带回家中照顾。
十七岁时遇见的少年,惊艳了宁蓓蓓的一生。
顾冬城这个名字,就此刻入她的骨髓。
但她不知道,这世上如果出现一个完美无缺的‘爱人’,只可能是个‘假人’。
所以宁蓓蓓爱得义无反顾,轰轰烈烈。
粉身碎骨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反胃的感觉上涌,我的思绪回到大脑。
干呕了几声,我爬起来。
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吃药,每次吃完药,我都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感觉。
窗外的天已经黑了。
我走出房间,一片漆黑,原烈还没回来。
手机一响,我拿起一看,是医院这个月的催款短信,总共两万四。
比上个月多了八千,难道是病情又加重了?
我担心的皱起眉,心想明天还是去医院一趟。
晚上,我是睡不着的。
我拿出前几天没看完的书,一字一字的看着。
直到天亮,我看到故事结尾。
——世界上最后一只大象,徘徊在钢铁都市,最后,它停在了高架桥上。
揉了揉眼睛,我关上书,拿起钱包出了门。
医院。
我在缴费台刷了卡,拿着单子去找主治医生。
医生看完单子,叹息一声:“上次我已经说过,蒋先生已经是尿毒症晚期,透析也不过杯水车薪,除非找到肾源,否则也只是在拖着受折磨。”
我的唇颤了颤,给医生鞠躬:“麻烦您了,再帮我们找找吧,钱不是问题。”
医生制止了我:“你别激动,我们当然会尽力。”
告别医生,我来到病房,敲了敲门。
开门的是个苍老得如老人的中年女人,看到我,她抿了抿唇,脸色不自然。
我走进去,床上的男人看见我,蜡黄的脸勉强笑了一笑。
陪着说了会话,我站起身告别。
看着女人仓促的神态,我连忙安慰:“您别担心,我一定会治好叔叔的。”
走出病房,我听见隔壁床病友说:“你们真有运气,没有儿女,还有个侄女这么尽心尽力……”
我的脚步一顿,心口像被人猛地攥紧了。
不是的,他们有一个儿子的。
他们的儿子,原本也很优秀。
年年奖学金,保送985,是个笑起来有个酒窝的腼腆男孩。
八年前,他为了救一个女孩,永远睡在了浦江里。
他叫——蒋安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