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芷洛目眦欲裂。
她的思绪一下回到六年前,她出嫁前一晚。
伊芷洛穿着一身红嫁衣,来到父亲书房与他道别。
彼时,她为了嫁给岑昀熠已和父亲闹翻。
伊蓝负手立在窗边,矫健挺拔的背影有些佝偻。
伊芷洛不由鼻尖一酸,郑重跪下,声音哽咽:“爹爹,女儿不孝。”
伊蓝苦口婆心:“岑昀熠并非你良人,你此番嫁去辽国,定会害了你自己。”
伊芷洛面色沉重,重重磕了三个响头:“爹爹,这是诺儿的选择,一切后果皆由诺儿自己承担。”
思绪又回到现在。
当年一别,她已与父亲六年未见,此时再见,竟已是阴阳相隔。
伊芷洛攥紧了手,绝望地闭上眼,眼泪顺着脸颊滑下:“爹,女儿知错了……”
可无人回应。
她睁眼再看向城墙上的头颅,眼底闪过一抹坚决。
夜晚。
守城的侍卫正昏昏欲睡。
一个黑袍纤瘦身影悄悄上了城楼,将吊着头颅的绳索往上收。
黑衣人的帽子随着动作落下,露出伊芷洛苍白的面容。
她将头颅拉上来,小心翼翼用布包好:“爹爹,女儿定会带你回去的……”
伊芷洛下了城楼,骑着马,直奔西南,一刻也不敢停。
只是奈何她身子本就带着病,一路风霜,几次差点因体力不支晕过去。
两日后,伊芷洛拖着病弱的身体,终于抵达了淮阴江边。
淮阴江是辽南两国国界,只要能渡过,她就能回南国!
刚下马,便听一阵马蹄声传来。
伊芷洛浑身一紧,转身望去,便见一众兵马停驻在她面前,长枪“齐唰唰”对准了她。
伊芷洛抽出长剑,捏紧了包袱,警惕地盯着他们。
这时,将士们分开一条道路来。
伊芷洛只见岑昀熠身着珠冠锦袍,凛然走来:“朕的皇后要去哪里?”
伊芷洛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,缓缓放下剑。
这一刻,她知道自己走不掉了。
只是没想到,岑昀熠竟亲自追来了。
两人对立而视,仿若六年前,她初遇他时的情景。
那时他们各带着一队人马,在淮阴河碰上。
岑昀熠一下被她擒住。
伊芷洛见他宁死也不做俘虏,颇为欣赏,心软之下便放了他。
那时,她只以为他是普通将士。
伊芷洛苍白的唇轻启,声音很轻,好似风一吹就散:“岑昀熠,你可还记得,你我第一次相见,就是在这河边?”
岑昀熠却不甚在意:“此事已经过去,休要再提!”
伊芷洛酸楚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,一种无以言语的苍凉笼罩着她。
“当年,我不顾父亲劝阻,一意孤行嫁给了你。”
“因为爱你,你一次次纳妃入宫,我愿意忍着。”
“你说你不娶她们不过是平衡后宫,可我明知道你说的是假的,还要假装相信你……”
岑昀熠横眉一竖:“朕是皇帝。”
是啊,皇帝,三宫六院,后宫三千。
又何必在乎她的感受。
伊芷洛眸中似有血色染开,刺红了眼:“我此生最大过错,就是嫁给你……”
岑昀熠看着她这样,心里好似塞了一团棉花,堵得慌。
面上却还是一片冰冷:“朕许你正妻之位,待你已不薄。”
闻言,伊芷洛扬起一个冰凉嘲讽的弧度:“不薄?岑昀熠,你可曾明白,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吗?”
岑昀熠微微一顿,忽听伊芷洛道:“就算死……我也不会随你回去。”
言罢,她转身,义无反顾地投入汹涌的江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