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三，大雪纷飞。

韩霏雨抱着爷爷的黑白照片，一步步踏进墓园。

这条路她曾经走过两遍。

第一次是送别奶奶。

第二次，送别因空难去世的父母。

这一次，她要送走她最亲爱的爷爷，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。

然而今天，没有人在她身边安慰她说：“别哭，你还有我。”

路蜿蜒到山顶，每走一步，就是一帧回想。

“霏雨，要记得照顾好自己。”

“你是爷爷的骄傲。”

“以后要多为自己考虑，不要让眼泪往肚子里流……”

……

九十九步台阶，是她最后的幸福路。

停在墓碑前，韩霏雨含泪跪下：“爷爷……”

从此以后，她真的只是一个人了。

她的幸福也一丁点都不剩了。

韩霏雨小心翼翼擦掉相框上泪，小心翼翼地把黑白照放在墓碑边：“才过了三天，可我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了……”

放下的那一刻，就好像放下了属于自己的全世界。

悲痛就像巨山，压的韩霏雨喘不过气，她难过地匍匐在地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如果我多点谨慎，如果没有那件事，您一定还在我身边。”

“……都是我的错，是我害了您。”

这时，律师跟上来劝道：“韩小姐，这不是您的错，其实韩老在不久前被查出胃癌晚期了。”

韩霏雨抬起泪脸，满眼不可置信：“胃癌？”

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？

“去年年底发现的，韩老不许透露一点消息……”说着，律师从包里拿出病历本，“去年腊月二十三，医生就说他撑不过今年正月……所以，韩小姐您真的不用太过自责。”

韩霏雨颤抖翻着病历本，看到最后的死亡通知单时，彻底崩溃！

“爷爷……”

抱着病例本，她想要说些什么，可除了眼泪，什么也没有。

直到现在她才明白。

除夕那天，爷爷为什么特地交代，一定要她和陆铭许一起回去吃团圆饭。

原来，那是他最后陪自己的一个除夕夜。

所以爷爷一直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，好好吃饭……

是因为他知道，他以后再也不能陪自己了。

可是——

爷爷盼望的团圆饭，到死，她都没能让他如愿。

自己是有多不孝？

……

离开墓园后，韩霏雨径直去了公司。

因为不雅照的风波，现在到处都是关于她的讨论。

“想不到韩霏雨竟然是大股东的孙女，难怪不仅安然无恙，还能继续参加后天的献礼飞行。”

“用爷爷的命换来的工作，有什么值得羡慕的。要我说还是陆机长硬气，不爱就是不爱，韩霏雨倒贴了五年，最后不什么也没捞着吗。”

韩霏雨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，努力忘却胸口的沉闷。

这五年来，她确实错了。

别人碎嘴，她也拦不住，好在自己已经想通。

她要听爷爷的话，以后要为自己多考虑，多爱自己一点。

陆铭许，她不要了！

看见韩霏雨从拐角出去，刚刚还在谈论的人瞬间闭嘴。

她目不斜视，径直推开陆铭许办公室的门。

听见动静，认真工作的陆铭许抬眸望去，眼底掠过丝复杂。

穿着深蓝机长服的他，依旧挺拔俊朗。

韩霏雨仔细凝了两秒，诧异发现，此刻她竟然没有半点心动。

不爱，原来可以这样简单。

“韩霏雨，关于工作的事，请找你自己组的机长。”陆铭许声音冷淡如常。

韩霏雨走过去，将手中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：“这份文件，只有你能签。”

离开墓园后，她想了很多。

或许一开始自己就错了？

如果她不强求这段不幸福的婚姻，如果她不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，至少……爷爷走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。

这五年来，没有人快乐。

在陆铭许错愕的目光下，韩霏雨的眼神染上本属于他的淡漠：“从今天起，我们都自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