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义栋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瓶，抬起了头。

“姐姐去哪里，栋栋就去哪里。”他的回答，没有任何犹豫。

两行泪水无声从季菀脸颊淌落，她将药瓶内的白色药丸倒出来，眼中尽是绝望的悲恸。

季菀吞下一半的药丸，然后将剩余的递给季义栋。

季义栋心智不全，但他还是辨得出这不是糖果。

他虽疑惑，但还是接过药丸：“姐姐，吃完这个可以给栋栋煮碗面吗，栋栋肚子饿了。”

闻言，季菀只觉一阵心酸。

她看着季义栋充满希冀和信任的眼眸，心底的防线像被什么击溃。

季菀一把夺过季义栋手中的药丸，再扔进垃圾桶，随即跑去洗手间使劲挖喉咙。

“呕——”

她吐了很久，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。

她使劲用冷水洗着脸，想让自己清醒。

缓过来后，季菀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，狠狠甩了一巴掌。

刚才她做了什么？！

季义栋走到洗手间门口，静静看着季菀，表情有些可怜。

“姐姐，你不要栋栋了吗？”

季菀擦了脸上的水珠，走去抱住他。

她脸上的泪水无声流淌，心如刀割。

因为，她给不了弟弟任何回答……

第二天。

季菀到医院上班，但整个人还有些心不在焉。

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无法胜任医生的工作，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。

老天留给她的时间，甚至还不能好好安顿弟弟往后的人生。

季菀给科室主任递交了辞职申请。

领导虽不知道季菀的病情，但也看得出来她脸色每况愈下。

“好好休息一阵，咱们科室随时等你回来。”

季菀心头微暖，将道别的话咽了回去。

走出办公室，她在拐角处看到了闫昀琛。

正要绕道避开而行，闫昀琛却朝她走了过来。

“你要辞职？”他看着季菀手中的资料，蹙起了眉。

季菀面色平静：“嗯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闫昀琛眉头拧得更深。

季菀垂着眼睑：“倦了，想换种方式生活。”

闫昀琛看着她，眸底情绪涌动。

“你忘了当年在医学院说过的话？”

季菀低着头，睫毛有些轻颤。

她没忘，和他在一起说过的每一句话，她都记得一清二楚——

“阿琛，你毕业后什么打算？”

“做不了行侠仗义的剑客，就做救死扶伤的医生。”

那时候的她挽着闫昀琛的胳膊，与他一起拉钩许下承诺。

“那说好了，我们毕业后要一起去桐城医院，谁也不许抛下谁。”

“好，一起做医生干到退休，谁先离开要受惩罚。”

现在，是她要先离开了。

她所接受的惩罚，大抵便是生命的代价。

闫昀琛眼中有些失望：“我以为变的是我，原来变的人是你。”

季菀微愣，抬眸看向他。

四目相对，她看着闫昀琛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，心情恍惚。

曾经的种种在一起浮现在脑海中。

他的好，他的坏，他给到自己的所有一切。

“昀琛，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，少喝酒，少熬夜。”

季菀嗓音有些发颤，但她竭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。

“你肩颈不好要多去做做按摩舒缓，还有放在干洗店的衣服要抽时间去拿……”

闫昀琛看着她，心情莫名沉闷。

她说的话，听起来不像是辞职离开，而是病房中癌症患者和家属间的生离死别。

“季菀，我没同意分手。”闫昀琛沉声道，“你没权利单方面结束一切。”

季菀微顿，随即扬起一抹苍白的浅笑，淡得一晃而过。

“当初在一起是你单方面决定的，现在分开我来决定，刚好互不相欠。”

互不相欠——

闫昀琛的脸上涌上一抹愠色：“好，很好。”

他攥紧拳头，似在极度隐忍着情绪。

最后再看了季菀一眼，他转身离开。

季菀看着他的背影，眼眶一点点泛红。

或许，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这样看他的背影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