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醒来时,天色已暮。
陶姜只觉得连手指就僵硬的难以动作,可她却只能感到全身火热的发烫。
每动作一下,脑海内就一片昏花。
陶姜强撑着清明跪起身,将地上被血凝固成一块的骨灰和雪一股脑的收进木盒。
她紧紧将其抱在怀里,跌撞的起身往冷宫回,而后将它重新埋回坟中。
“阿钰,对不起,是姐姐没护好你。”
陶姜看着重新立起的墓碑,哑声轻喃着。
她手指摩挲着碑上的墨痕,眼眶微润:“阿钰,你再等等,再等等姐姐就去陪你,”
就这么陪着陶钰呆了很久。
月色不知何时爬上了天际。
陶姜回到寝殿躺下。
这一躺,就又失去了意识,只觉得自己像掉进火炉被一直烤着。
再醒来,是被外面震耳的轰鸣震醒的。
暖阳透过窗栏照进殿中,泛着暖意。
陶姜撑着坐起身,竟感觉自己有了力气,整个人都有活力了不少。
但她知道,这是回光返照。
就像母妃走的那日,她也是这样的清醒,还给自己和陶钰做了顿饭。
然而一夜过后,撒手人寰。
想到这儿,陶姜觉得有些喘不过气,起身走出了冷宫。
看守的侍卫不知是何时退去的。
陶姜裹着斗篷,一小步一小步走着,数着脚下的青砖,也回忆着这么些年她在这宫中度过的日子。
她拥有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姓氏,却过着最低贱的生活。
她这一生,亲情失去,爱人不得,受了那么多苦,却还是护不住想护的人。
这时,有宫女从旁路过。
陶姜让开路,却听他们说:“明日是新年,也是玄央禅师祈福的大日子,可要赶早些过去。”
听到玄央这个名字,她想起那日他和楚素素相携离去的身影,眼神微黯。
陶姜有一种预感,自己可能熬不到明天了。
但思及玄央,她还想去见一见他,问一句为何。
他恼怒她的妄念,可不该让楚素素如此对陶钰。
如此想着,陶姜脚下一转,去往了禅院。
其中,玄央跪在殿中,默诵着经文。
陶姜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,才无声走进去,跪在他身旁。
而玄央感知到,睁眼看向她。
“和尚,你可有什么后悔之事?”陶姜闭目问道。
玄央只答:“顺遂心意,无错便无悔。”
闻言,陶姜沉默了瞬,才再度开口:“对阿钰,你也无悔吗?”
“什么意思?”玄央不解问。
陶姜缓缓睁开眼,看了他很久,却没有答。
“我这一生有太多后悔之事,我总在想若非如此该多好。我若不是皇家女,母妃若不早逝,阿钰若非我弟,而你若非僧……”
她说着,垂下了眸掩盖了其中的湿意:“可惜这些都不可能成真。而我这一生,最后悔的便是爱上你。”
闻言,玄央只觉得心里莫名升起股异样,哽的他有些呼吸不畅。
他看着陶姜,沉声说:“贫僧乃出家人,早已断了七情六欲。”
陶姜闻言,眸子里溢满了苦涩。
她知道,所以一直压在心里,直到忍不住才说出来。
却不想惹来这么多的祸事,还害了阿钰的命。
想到这儿,陶姜只觉得喉间又是一股血意涌上。
她咽了回去,忍着满嘴的铁锈味,哑声再问:“和尚,你可知世间安得两全法的下一句是什么?”
玄央闻言,却只觉得她说不通,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后,起身抬步离去。
陶姜看着佛像,没有回头看他。
泪从眼中流下,血从唇中涌出,滴落下来,染污了蒲垫。
香炉中的线香静静燃烧着时间。
陶姜跪在地上,望着眼前高大的佛像,只觉得浑身越来越无力。
她垂眸看着地上汇聚成一滩的血,指尖蘸着,写下了一句话:“不负如来不负卿!”
七个字写的磕磕绊绊。
陶姜看着这行字,脑海中满是玄央身披袈裟,闭目诵经的模样。
玄央,你不负如来,却是负了我。
陶姜想着,头慢慢的垂了下去……
另一边,离开的玄央看着头顶的圆月,心却如何都静不下来。
满脑子都是陶姜问他“世间安得两全法的下一句是什么”时的景象。
莫名的,玄央默诵着静心咒,拨弄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下一瞬,“啪”的一声,佛串再次断裂!
玄央却没看一眼,反而是转身往禅院走。
夜里的皇宫寂静的可怕。
玄央一把推开禅院门,一眼就看到还跪在地上的陶姜。
他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。
“九公主。”玄央唤着,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回来是为了什么。
可陶姜却未给他丝毫的回应。
玄央皱了下眉,走上前:“公主?”
他喊着,可那人却依旧没有回应。
莫名的,玄央有些心慌,甚至忘记了礼法,伸出手去推她,想将其叫醒。
可就在他手碰到陶姜的一瞬间,只见她直直的朝一旁栽去!
而地上的那抹红,缓缓映入眼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