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平湖山庄内。
自除夕过后,难得有一日出了日头,大雪也停了下来。
裴筝只身着一件单薄衣衫,坐在铜镜前,衣衫褪至肩膀处,后背露出大片。
她淡漠地看着那雪白的肌肤上映着大片血红色的斑驳,是烧伤留下的痕迹。
那夜在灵堂,悬梁木坠下之时,是秦牧将她救了出来,但火舌依旧灼伤了她的背部。
医治她的老者说,烧伤即便痊愈,疤痕也会就此留下。
从此大周再无美人骨。
秦牧自门外走进来,扫了扫衣袖上的清霜,低声说道:“这天还是冷了些,公主还是让人将火炉点起来吧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秦牧抬眼便看到裴筝的肌肤裸露在外,连忙慌乱地移开视线,手猛然攥紧了衣袖。
裴筝没有任何情绪,只是抬手将衣衫拢好,从铜镜内看向秦牧,声音清冷。
“都准备好了吗?”
秦牧微怔,喉结滚动了几分,这才回道:“回公主,一切都准备好了,只是您身子尚未痊愈,此事还是交由……”
裴筝微微颔首,冷声打断了秦牧的话。
“今日便是江溪辞的大婚之日,这份贺礼本宫自然要亲自去送。”
……
摄政王府内。
红绸挂满了整个府邸,黑漆木的府门上贴着偌大的喜字。
家翁好酒,正堂上座。
裴筝身着一身素白色斗篷,遮住脸庞,将请柬递交给门口的下人,随着宾客们进了王府。
摄政王与丞相千金大婚,全京城的王宫贵胄都聚集于此。
江溪辞身着喜服迎着众宾客,裴筝站在人群中,远远看着他,眸中是化不开的寒霜。
苏沅莺手握红绸,缓缓被喜娘牵引着跨过火盆,向喜堂内走来。
苏丞相坐在高堂之上,面露喜色。
周围恭维之声响起。
“江王爷与丞相千金当真是檀郎谢女,般配得很啊,如今佳偶天成,不失为我大夏一件幸事啊。”
“这日后,可就是江王爷和苏丞相一同辅佐朝政,这朝党之间该如何站队,已然明了。”
“嗐,今儿摄政王大喜,婚宴之上莫议论朝堂之事。我早便听闻了王爷与苏千金情投意合,这以后可就要称呼为王妃了!”
苏沅莺听着周围的声音,掩唇低笑。
人群中,裴筝勾唇发出一声嗤笑,与这恭维之声格格不入,但随后便被热闹之声掩盖。
江溪辞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,竟将目光向裴筝这边投了过来。
斗篷之下,裴筝并不在意自己的目光,而是直视着江溪辞,眉头微挑。
江溪辞皱了皱眉头,并看不清远处那人模样,只觉得那人十分怪异。
还未等他反应过来,堂内喜娘便高喊一声。
“一拜天地!”
江溪辞回过神来,正欲拜高堂。
突然一道干哑撕裂的声音在堂内响起——
“慢着!”
众人回身望去。
裴筝手中抱着檀木盒子,缓步走上堂前,看着江溪辞冷笑一声。
“江王爷发妻丧期不过三日便迎新妇过门,如此大喜之日,我来为江王爷送份贺礼。”
裴筝此话一出,全场哗然。
江溪辞皱紧了眉头,注视着眼前斗篷遮面的女人。
裴筝将手中木盒扔向江溪辞,木盒落地,发出一声闷响,里面的东西陡然掉落出来。
众人垂眼望去,皆大惊失色。
只见一块灵位上刻着‘裴筝’二字。
一张宣纸飘然落在灵位之上。
正是一纸休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