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卿妤浑身一震。
钟远洲话语未停:“这宫里不止你一个公主。我既然可以扶持一个你,也能扶持出另一个摇光。”
“再说宫里每天都在死人,你以为你的死能带来什么吗?”他表情里透着一种怜悯与轻蔑,“你只会像蝼蚁一样,悄无声息,甚至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。”
说完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而李卿妤如同被抽掉所有力气一般,软倒在地。
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,关住了这一院子的春末。
李卿妤望着紧闭的大门,这次,她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。
接连几日,钟远洲没有再来。
只有李贤指派来的教习姑姑来指导她大成的礼仪,李卿妤每日的生活也变得枯燥且简单。
得空了,她便捧着鸟笼,一遍一遍无声念着钟远洲的名字。
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半月。
直到李贤的第一个皇子降生,举国同庆,邀请重臣与后宫众人共赴夜宴,李卿妤才有机会走出摇光殿。
她隔着人群眺望着李贤和高贵妃幸福的样子,下意识想去找钟远洲。
可环视四周,却没见到他身影。
这样盛大的日子,作为皇帝最受宠的太监,钟远洲不可能不来。
除非……是他不想。
所以他是在避着自己吗?
李卿妤不可抑制的这般想,也再没了心思留下,兀自起身离席。
她没有回去摇光殿,似是怕了那殿里的囚狱生活。
已是夏至,御花园内池里的莲叶生了出来,层层叠叠挤着。
李卿妤望着泊在边上的小舟,想了想坐了上去,也不划桨,任由船只顺着水波荡漾。
月华清幽,洒在荷叶上泛着薄光。
直至泛到湖中央,李卿妤忽然听见叶丛中传来了钟远洲的声音。
“恭喜陈昭仪,如愿进宫。”
接着,另一道女声响起:“劳心督公帮衬,父亲让我代劳跟您道谢。”
钟远洲含笑道:“陈大人客气了,以后朝堂之上奴才还要多依仗陈大人。”
李卿妤听得失神,没有察觉身下的船正朝着说话声而去。
等回过神,钟远洲所乘的船已然出现在她眼前。
而那船上坐着的,还有新晋的昭仪——陈玄清。
见到她,陈昭仪顿时慌张:“督公,这……”
钟远洲淡淡的说:“奴才来处理,昭仪先回宫。”
说着,他脚尖一点,飞身落到了李卿妤的船上。
陈昭仪也依言迅速撑船离开。
四下,只余水声波动的拍打声。
李卿妤静静看着钟远洲:“皇帝最忌结党营私,你与后宫嫔妃勾结,就不怕他知道吗?”
钟远洲语气笃定:“他不会知道。”
李卿妤一哽:“但现在我听见了,若我要告诉他呢?”
钟远洲没有说话,只是端详着她。
几日不见,在教习姑姑的指导下,李卿妤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似的,气质沉稳了不少。
良久,他掀起袍子坐下,像寻常闲聊般:“最近都学了什么?”
李卿妤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,心里滋生着万般情绪。
最终她紧了紧手,开口问:“你心悦陈昭仪吗?”
钟远洲深深的望了她一眼:“你不用知道。”
李卿妤执拗的劲上来了:“我要知道。”
四目相对,四下无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,钟远洲的声音才幽幽响起:“奴才是个残缺之人,不配有心悦之人。”
“那如果你不是呢?”李卿妤追问,“不是残缺的人,你会喜欢谁?”
钟远洲盯着她,沉默不语。
见他不说话,李卿妤攥着木浆的手越发用力,有木屑刺入掌心,尖锐刺痛。
钟远洲是个太监,从一开始认识时便是,可这并未影响她爱慕了他九年!
如今他要自己远嫁,也许往后便是一生不得见了!
想到这个结局,李卿妤就喘不过气。
许是因为这夜色,又或者是因为这万籁俱寂只有他们的湖泊,给了她无尽的勇气。
李卿妤再次开口:“那你可知……我心悦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