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之后，容暇就再未来过驿馆。

到了上朝面圣的日子，他才终于出现。

朝堂之上，南素学着汉人的礼仪叩拜，皇帝的声音高高传来，低沉又威严。

“越族归顺后，大家便是一家人。按照我们的规矩，需要派官员去协管越族。”

话语里藏着敲打，说着‘协管’，可明显示统管的意思。

南素却不卑不亢的回：“越族也有越族的规矩。”

“只要您的官员通过了圣蛊的认可，那么我们的族人也会认可。”

此言一出，朝堂之上顿时一阵喧嚣。

人人闻蛊色变，面上是遮不住的恐惧和嫌恶。

这时，队列前端一人走到她的身边，骚动的群臣瞬间噤声。

他朝皇上拱手，朗声道：“臣定会挑选合适的人选前往越族。”

众人又纷纷附和：“交予首辅大人就安心了。”

“臣附议。”

南素闻言，侧眼打量着身边一呼百应的人。

她心想，原来他就是大汉首辅容晋，容暇的父亲，那个真正打败越族的人。

几十年来，越族凭着蛊术和汉人僵持，未分胜负。

可自从容晋十几年前成为主将，蛊术便渐渐在战场上失效，越族落得下风。

南素瞧着他的脸，越看越熟悉，不由心疑。

下朝后，她没回驿馆，径直去了容府。

正堂。

容晋坐在上位，轻轻啜了一口茶：“不知圣女来访，有何要事？”

南素望着容晋，攥紧了手。

“首辅大人，不知您是否听过兰乙这个名字？”

首辅面不改色，听着南素继续道：“她是我越族上届圣女，和一个长得很像您的汉人相爱，生下了我的丈夫阿容。”

“恰好，我的丈夫阿容和您的儿子容暇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容晋听完笑了：“你那时还小，记错了吧。”

“我年轻时的确去过越地，但是我此生只爱过一个女人，就是我的夫人。”

“而容暇虽然自幼体弱从未出过盛安，却也是左邻右舍看着长大的。”

他言之凿凿，神情淡然，南素神色复杂，心思混乱。

最终也只能缓缓开口：“打扰您了。”

容晋端起茶杯，依旧是笑意盈盈：“送客。”

待南素离开，他笑意骤然消失。

容晋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拿出一颗红得透亮的珠子，珠上似有人影渐渐浮现。

好像在说着：“生生世世，永不变心。”

他嗤笑一声，指尖骤然合拢掩去珠子。

南素刚跨出大厅，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容暇。

两人视线一对，他语气低沉：“原来我和你的丈夫长得很像。”

他那同情的语气和怜悯的眼神，如一把尖刀直直刺向南素。

南素望着他。

阳光将他的脸照得朦胧，这一刻，仿佛就是阿容站在她的面前。

南素眼眶一下红了，心仿佛撕裂般抽疼。

她木然哑声问：“你真的是在这儿长大吗？”

容暇表情不忍，像是在劝慰一个不肯接受现实的可怜女人。

“圣女，人死不能复生，你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。”

人死不能复生。

南素咬破了舌尖才不让眼泪落下。

这六个字说来轻巧，谁告诉她阿容已经死了，都没有容暇用这张脸跟她说更叫她心痛。

铁锈味飞快的充斥着口腔，南素指尖紧攥，才能压抑住她身体里咆哮的悲恸。

她上前一步，看着容暇的眼睛，一字一句的问：“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呢？”

说完，她不看容暇的神情，转身就走。

刚走两步，旁边直直冲来一个女人抓住她的手臂。

她讶异转头，迎上女人癫狂的眼神：“我儿子呢？你看见我儿子了吗？”

容暇赶忙上前，试图让女人松手，哄劝着：“娘，我在这。”

女人看了他一眼，猛地一把推开了他，尖声叫道：“你不是我儿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