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离神色愕然，慌张跪地：“将军，在下乃男儿之身，怎能扮作女子？”

“况且塞北公主刚死您便带女子进宫，怕是会惹怒皇帝，在下扮作您近身侍卫再好不过。”

裴无桀并未说话。

寂静压抑中，晏离不自觉屏住呼吸，寒气从膝盖窜上头顶，冻得她四肢百骸发麻僵硬。

而裴无桀升起的怒意在瞥见她露出的那一段纤细后颈时霎时消失。

半晌，他冷然拂袖：“罢了，就按你所说吧。”

晏离霎时松了口气：“是，将军。”

香火熏燃。

酉时，马车准时从将军府离开。

车上，裴无桀看着对面身着白衣的晏离，眸色渐深：“你穿白衣很好看。这些年为何只穿黑衣？”

晏离怔了瞬，垂眸作答：“黑衣很干净，便是染了血也瞧不见。”

她永远记得七年前那一场埋葬了全族人性命的尸山血海，记得自己洁白衣裙上蔓延的血色。

晏离想着，抬头看向裴无桀：“将军呢？这五年也只见您身着暗红衣衫。”

“自是为了提醒一些人要时时刻刻记着他欠我父兄的性命！”裴无桀眼神凛冽。

北桑元年，他父亲被封为大将军，率领兄长与他攻占边塞之地，可到了边塞才发觉，那是一场根本打不赢的仗。

最后，北桑军被全部歼灭，只有自己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。

之后他带领三万亲兵重新征战，一举攻下了边塞之地，被封将军，赢得了民心。

裴无桀心里清楚，裴家遭受的一切都是北桑皇帝的猜忌，对北桑皇室的仇恨也更加深重。

说话间，马车在宫门前停下。

晏离先一步下车，替裴无桀掀开帘子。

看着宫墙内的四方天，裴无桀的眸底划过一抹晦暗：“跟紧我。”

晏离颔首：“是。”

两人跟在宫人身后进了大殿。

龙椅之上，北桑皇帝笑意不达眼底：“裴爱卿，你终于到了。”

裴无桀单膝跪下：“臣来迟，向陛下请罪。”

“无妨，入座吧。”皇帝挥手。

裴无桀坐在左下首，晏离跪在他身后。

瞧见着上首意气风发的皇帝，晏离眼中杀意凝实，垂在身侧的手也缓缓攥紧。

他今日荣华富贵，都是踩着她族人尸体！

她正晃着神，裴无桀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：“提醒本将军谨慎，你自己却肆意妄为？”

晏离眼睫一颤，忙收回视线：“抱歉，将军。”

裴无桀看着她眼中滔天的恨意，眼底闪过抹疑虑，但很快就压了下去。

宫宴上，殿中舞姬水袖飘动，身姿曼妙。

晏离瞧着她们的裙衫，心底涌上一抹涩意，一晃七年，她竟再未着过裙衣。

想当年，父皇每得了珍稀料子，定是拿去给自己裁制衣裳，如今……

曾经越美好，如今就越恨。

晏离怕自己再留下去怕是会失态，便低声对裴无桀说：“将军，我有些醉了，想出去透口气。”

裴无桀有些不放心，但皇帝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，也不好离席，只能应下。

晏离一路退离大殿，走到御花园。

冬雪冷寒，唯有红梅耀目。

她刚要上前仔细瞧瞧那梅花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。

“念清！”

晏离浑身狠狠一怔，这是……她身为雁南公主时的名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