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夜，京城指挥使府。

大雪落满了屋檐，夜空中绚烂的焰火也早早沉寂。

苏溶月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，迎着屋内忽明忽暗的油灯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夙云院的庭门被人从外推开。

穿着赤黑飞鱼服，腰间别着绣春刀的萧翊川走了进来，油灯衬得他冷峻的面容威严刚正。

“夫君，你回来了。”苏溶月连忙起身相迎。

“怎还未就寝？”萧翊川看了眼只着里衣的苏溶月，俊眉微蹙，“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夫人，衣不蔽体成何体统。”

苏溶月听着他一如既往冷硬的嗓音，压下苦涩，熟练的接过他的披风。

“今日忘了，妾身下次不会了。”

她声音很轻，听的萧翊川眉头蹙得更深。

成亲七载，她总是这般忘东忘西。

当初若不是因圣上赐婚，他根本不会娶她。

苏溶月又怎会看不出他眼底嫌弃，鼻尖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，刺得她心神一怔。

萧翊川向来不喜脂粉味，因此自己嫁给他的七年里，从不施粉黛。

“可是有事？”萧翊川看着她失神的模样，语气更不耐。

“无事，夫君早些歇息。”

苏溶月若无其事走进里屋将披风挂好后，看了眼妆奁上自己准备好的休书。

她想，这是最后一次能陪萧翊川过年了……

萧翊川站在原地，他最不喜的，就是苏溶月这清凉寡淡的性子。

虽是京城闻名遐迩的当家主母，却不是自己心中想娶之人。

走至里屋，萧翊川不经意撇了眼餐桌上的残羹冷炙。

“我白日里不是已让小厮交代过有案子要办，不回来用膳吗？”

柜子旁，苏溶月交叠的手骤然捏紧：“抱歉……”她又忘了。

可回应她的只有萧翊川冷漠走向屏风后的背影。

明明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，可空旷冷寂的卧房仿佛又只剩下苏溶月一人。

这样的日子，她度过了七载……

苏溶月单薄的身体在这一刻有些摇摇欲坠，她默不作声得将一切都收拾好，转身回到妆奁前。

一尘不染的桌面上，摆放着一手簪花小楷书写的休书，显得异常突兀。

苏溶月拿起休书，看了一遍又一遍，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才又放下，用妆奁盒压住。

萧翊川厌恶她至极，从成亲那天起，两人便住在不同的院子，连亲密的时光都屈指可数。

真正做到了，井水不犯河水。

躺在床上，苏溶月回想着自己的这七年，正应了外人的那句话：“萧夫人就是守活寡。”

翌日，正月初一。

卯时二刻。

苏溶月照常吩咐朝食，而萧翊川，也在一盏茶后准时出现。

他就是这样严谨认真。

苏溶月不禁想起曾经有日偶感风寒，没能为他张罗朝食，他竟一月都没再踏进她的夙云院……

想到这，苏溶月连呼吸都带着悲凉。

“准备些银两，总舵有锦衣卫因公殉职，需安抚他的亲眷。”萧翊川坐在雪杉木桌旁，慢条斯理的用着朝食，举止矜贵。

苏溶月听着他那句安抚亲眷，陡然心中泛酸，身为萧翊川的亲眷，又有谁来安抚？

她没有回话，把准备了很久很久的休书拿出，轻轻推到萧翊川面前。

“妾身七年无所出，自知愧对萧家，无颜留府。”